烈日下的筑夢者
唐曉
夏天的太陽,從清早就顯出了不容分說的威嚴。工地上已然人影綽綽,安全帽在初升的日光下躍動著斑斕的色點。沒有微風,只有金屬碰撞的脆響和機器低沉的轟鳴,混著工人們短促的指令,交織成工地的晨曲。
他們站在鋼筋骨架上,如履平地。陽光直射下來,將鋼鐵烤得發燙,隔著手套也能感到那股倔強的熱力。汗珠從額角滲出,沿著黝黑的臉頰滑落,在下頜處匯聚成更大的一滴,終于墜下,在滾燙的鋼材上“嗤”地一聲化作白汽,轉瞬即逝。工裝后背早已浸透,深藍色的布料上析出白色的鹽漬,繪出辛勤的地圖。
正午時分,天地如蒸籠。塔吊的長臂仍在空中緩緩移動,精準地停駐,放下吊索,又輕盈升起。下面的工人仰頭瞇眼,用手勢和對講機與高空中的操作員保持著默契的對話。他們的語言簡練如電報代碼,每一個手勢都關乎安全與效率。在這令人眩暈的高度與熱度中,精確即是生命。
偶爾會有短暫的休息。他們躲在尚未完工的混凝土框架投下的一小片陰影里,仰頭灌下大瓶的鹽水。水從嘴角溢出,和汗水混在一起,也分不清了。有人掏出手機,看著家人照片,黝黑的臉上浮現笑意,那笑意如清風掠過湖面,短暫卻真實。然后很快重新整理好帽子,又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。
我常想,這些勞動者與陽光達成了怎樣的契約?他們不躲避太陽,反而將身體投入最熾烈的光中,用汗水澆筑城市的天際線。每一座拔地而起的橋墩,不僅是混凝土與鋼鐵的造物,更是無數工人在烈日下時間的凝固、汗水的結晶。
傍晚時分,夕陽為未完工的工程鍍上金邊。工人們陸續離開現場,他們的身影被斜陽拉得很長。明日,太陽依舊會升起,鋼鐵依然會被曬得發燙,而他們還會再來,繼續與高溫博弈,用雙手構筑這個時代的宏偉敘事。
城市在長高,而他們的脊梁依然挺直。當我們看著逐漸生長起來的鋼鐵長龍時,應當記得,在這每一次成長的背后,是無數建筑工人在烈日下流淌的汗水。他們是不被記載的詩人,以鋼筋為筆,以混凝土為墨,在廣袤的城市畫布上,書寫著關于現代文明的史詩。
夏日的工地上,有一種美,粗糙而真實,灼熱而崇高。
作者單位:三公司黃岡武穴港區多式聯運鐵路專用線工程項目經理部